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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Forest Hills小公寓的地圖
搬進去之後Stella覺得十分滿意。因為小時候經濟不是很寬裕,幼小時是住在一間大約三十坪的公寓裡,公寓房間數不少,但每間都小小的;大一點之後搬到父母現居的社區,覺得很開心,因為有自己的房間,空間雖然不大,並沒有八坪十坪,但是對個國小中年級的我來說已經很足夠。上大學之後四年住宿舍,六個人一間房,沒冷氣,洗澡要到整棟宿舍唯一的共用大浴室,上廁所要到各樓層的公廁,雖然說廁所浴室都有門,但是六個人住一間,說要有多少隱私是不可能的,很多時候即使再小心也會影響室友。到紐約念研究所,本來就沒打算住得多高級,人在國外,先求過得去,其他都是小事,都有彈性;小公寓雖小,但是房間大約有十來坪,是Stella擁有過最大的個人空間。後來Stella買了一台二十多塊的二手窗型冷氣(是的,真的是那樣便宜而且有冷,只是說用起來轟隆隆很有節奏感就是了。),算是設備齊全,不會像唸大學時候那樣熱到長濕疹,還被皮膚科醫師消遣,說買台冷氣就可以不用來掛號了。
除了設備齊全外,小公寓連室友都很討人喜歡。室友是個漂亮的女生,身高超過一百七十公分,細腰窄肩膀,年紀長我幾歲,已經讀完碩士,持有美國會計師執照。漂亮室友已經在紐約工作一段時間,可以擁有一些學生還沒有本錢享受的東西,像是漂亮的衣服與設計師打理的頭髮。室友對我似乎也很滿意,覺得Stella比她的前任室友愛乾淨,是個好的開始1。
「房租支票放在冰箱門上的小盒子裡就可以了,房東自己會來取。」,室友提醒我。因為工作性質,漂亮室友常常需要跨國出差,再加上平日的活動多在曼哈頓,很多時候十天半個月才見她一次;她的房租支票往往都是早早寫好,放在小盒子裡等房東來取。因為有社交恐懼的緣故,在月初的那幾天Stella總會在學校留晚一點,避免與來取支票的房東相遇。真有那麼不巧遇上的時候,Stella還是會強忍恐懼,靜靜的聽房東太太訴說她一家人移民的經歷,還有她年少時在家鄉的種種。內容不算特別有趣,但也不壞,算是有參考價值。
在一個與作業纏鬥的星期天下午,隱約聽見鑰匙碰撞聲音,打開房門一看,並不是漂亮室友,而是房東的兒子與兩個陌生人。房東的兒子說那兩位是他的朋友,想買房子,下午剛好路過,就轉進來看看。
「不好意思,沒有事先通知妳。」,房東的兒子那樣說。
自小Peter就教過Stella,很多話聽聽就好,不能當真,像「下次再來玩唷!」就是聽聽就好的客套話。其實,人家想說的不是「下次再來玩」,而是「如果妳會把玩具收好,而且喝完果汁之後,也知道把杯子洗乾淨放回去的話,考完段考的那個下午可以來玩一個小時。」以前Stella不能完全領會Peter說的話,「看」了房東先生的兒子,就全懂了──嘴上說「不好意思」,臉上的表情倒是很誠實的寫著「誰理妳」。說時遲那時快,兩位朋友已經一大腳踩上Stella剛剛拖過的地板,完全忽略房門前的鞋架已經堅決禮貌的告知訪客「私人空間,請脫鞋」的明確資訊。踩都踩了,只希望他們一行人快快告辭,好讓我繼續與作業纏鬥。敝人生性膽小,看到三位重金屬打扮的客人2,心裡雖然急著想回頭寫作業,但也不知道該如何下逐客令。好不容易熬過了那漫長的三分鐘,客人們主動告辭,我的注意力又再次回到作業上。
之後有好一陣子都沒有再看到房東的兒子。生活繼續進行,寫作業、交作業,旅行、返回紐約。然後我想要永遠留下來。
在那間小公寓裡經歷過許多人生中的第一次。第一次拿到美國學位3、第一次認識窗邊的貓咪們、第一次被劇場拒絕、第一次求職失敗、第一次感覺自己不能永遠待在紐約,還有第一次覺得人生不是「心想事成」。
又一次跟房東的兒子交手是因為他發現大門上的裂痕。那些痕跡其實存在已久,Stella只是不巧扮演了借題發揮那個「發揮的對象」4。他在房東與我面前抱怨我沒有當個好房客,我則在心裡悶悶的抱怨他們不是好房東,暖氣不暖,浴室漏水都沒有支援。當時修浴室漏水時,房東「沒時間監工」,室友出差,我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等候修繕人員時,房東太太還冷不防的打了通電話給我,叫我要記得給修繕人員小費,免得「失禮」。浴室漏水嚴重影響我的生活與心情,也波及當時來紐約考音樂學院的朋友。因為修繕人員不闇時間管理,沒有在預定時間完成,讓朋友在車站乾等一個多小時。朋友到小公寓之後,還跟著Stella忍受了一個禮拜滴滴答答的水聲。這樣惡劣的居住環境,想必是影響了她考術科的心情與對美國的印象的5。
就在租約快到期時,房東太太告訴我他們要賣屋,請我們兩位房客盡快找新的住處。當時離開紐約已成定局,沒有找房子的壓迫感,有的是重新在台灣適應環境的壓力。家人對我在紐約找不到工作恐怕是很高興的。我因為沒有工作而必須回家,必須過大多數人認為「正常」的生活,找個正經事,不再成天活在自己的世界裡,過著幻想但是沒有真實存在過的生活。我則是抗拒回台灣,抗拒過去的那種生活模式,雖然知道在台灣生活會比在紐約輕鬆許多,但是眼界大開之後,實在很難再回去那個只看得見影子的洞穴生活模式,很難假裝沒有更喜歡的生活模式在世界的另一端存在著。
來公寓收取最後一個月的房租支票時,房東太太與我相遇。我跟她解釋我要回台灣,不繼續待在紐約。她的眼眶濕潤,有些激動的跟我說她很羨慕。房東太太說,她在台灣的朋友多半已經退休,過著悠閒的生活,她是少數還繼續工作的。我不知道她是為了安慰我沒能留在紐約,還是抒發她多年生活在異鄉的失落惆悵,講了很久,其中又講到婚姻與感情方面的狀況,她說,夫妻不能長期分離,長期分隔兩地的夫妻婚姻很少不觸礁的。我有點摸不著腦袋,邊聽邊思索這話的意思。
細細回想,近幾次跟房東太太連絡,她對自己的稱呼似乎有改變,本來是X太太,後來變成Y阿姨。後來幾次跟我談話要不是揉眼睛,就是說眼睛因為有狀況而流淚不止。我在想也許她的婚姻狀況改變了,也許她對生活的觀感改變了;又也許是她發現真實的美國生活,跟她想要的美國生活有落差,當落差漸大時,又已經在美國生根,回頭,太難。
房東太太就在我對她的各種揣測中結束了她的獨白,拿了支票,離開了小公寓。我則是回頭準備搬回台灣的各項事務,同時品味在紐約的最後一段時光。
[待續]
- 事情都是相對的,Stella真的沒有很愛乾淨。
- Stella實在很難不注意到房東兒子兩次不同的扮相。第一次帶領參觀時是polo衫斯文裝扮,這次完全配合他朋友走重金屬的風格──背心、粗項鍊,外加手臂刺青。
- 恐怕也是最後一次。未來要唸書的機會真的很小了。
- Stella曾經打過911預防公寓失火。房東的兒子堅決認定門上的裂痕是消防隊員破門而入時留下的痕跡。當時消防隊並未破門而入,因為接到隊長命令"Do not force the door",又有好心鄰居幫忙開門,即時進入了屋內,防止了可能會發生的火災。(Stella有機會會再說當時的狀況給各位了解,很烏龍就是了啦!)
- 朋友後來考取了美國研究所,但並未來美國進修,不知道是不是「印象太差」的緣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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